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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賀致琛就穿戴整齊，連頭髮絲都打理得一絲不苟，滿懷期待地等著林蔚出門。

他把他爸送貨的皮卡車開來了，軍綠色的車又大又笨重，他卻覺得還挺拉風，把林蔚請上副駕駛，自己戴上副墨鏡，那出開大奔的氣勢在鄉野間轟鳴而過。

出村後賀致琛並不著急去體校轉悠，想要先好好觀光一下多年未回來的縣城。而林蔚看上去也很樂意奉陪，臂彎裡搭著風衣外套，比賀致琛還要閒庭信步。

進入縣城後入眼就是市民公園，綠地環繞著池塘，音樂噴泉、人工草坪、玉石雕像、木質長椅，孩童們嬉笑著穿過鵝卵石小道，坐在野餐墊上的家長們微笑著看著他們。

今天的陽光真好啊，賀致琛忽然萌生出這樣一個念頭。

“這裡我也冇來過，冇想到景色這麼好。”林蔚邊說邊繞開纏在自己身上的風箏線，“發展得很迅速啊，如果我冇記錯的話，這裡前幾年還是貧困縣。”

賀致琛剛從烏托邦一般的景象中回過神來，彎腰把林蔚取下的風箏還給跑來的小男孩，“我挺喜歡這裡的，很美好。”

林蔚笑了笑，“喜歡的話，以後我們可以常來。”前麵有擺攤的設點，兩排花裡胡哨的移動攤位車對著停在石板路邊，顧客不少，依然以一家三口為主。

“你想吃章魚燒嗎？”林蔚在一旁開口，“你在這裡站很久了。”

賀致琛抬頭，麵前攤位上“章魚小丸子”的招牌格外醒目。再低頭一看，成團的麪糊裹著完整的一顆章魚，烤得焦黃酥脆。

“我第一次買路邊攤。”林蔚已經付了錢，站在滿是煙火氣的攤位前，側身避開白煙，“喏。”賀致琛冇好意思要。

他和林蔚滿打滿算才認識兩天，而林蔚的性格並不像自來熟，卻能夠這樣自如地和他做朋友之間做的事情，倒讓他覺得越界的人是自己。即使自己確實對林蔚有點好感，那追人哪能是這種追法。這份錢該是自己付纔對。

“快拿著呀。”林蔚笑著催促，“你們小男孩不是都很喜歡吃這些東西嗎？”

賀致琛兩手接過，想了想，反駁道：“我二十二了。”

林蔚笑意更深，用指腹擦去沾到賀致琛嘴角的沙拉醬，拿出一包手帕紙。“知道啦，吃東西會吃得滿臉都是的二十二歲的大男孩。”

賀致琛臉都紅透了，耳根發熱，默默吃著林蔚買的章魚燒，什麼話也說不出了。林蔚自己冇買，賀致琛吃著林蔚買的唯一一份章魚燒，忽然福至心靈，叉起一顆章魚燒，遞到林蔚嘴邊。

“那個商家就給了一根簽子，真摳門。”他此地無銀三百兩地說，“我口水冇沾上，哥你嚐嚐。”

“是我隻拿了一根。”林蔚攬責道，眼裡滿是懊悔，“兩根用起來是不是比一根方便？”

賀致琛忙說：“冇有冇有，又不是筷子——你快吃一口。”

林蔚先是輕描淡寫抬眼，和賀致琛對視上後，又垂下濃密的眼睫，紅潤的唇微張，咬下賀致琛餵給他的章魚燒。

賀致琛看呆了眼，以至於簽子頂部一直對著林蔚也冇注意到。“很好吃。”

林蔚誇讚道，“怪不得你吃得這麼香。”

賀致琛覺得這是句至高無上的誇獎，嘿嘿笑道：“我吃什麼都香，以後你吃飯就和我吃，保證把你養得白白胖胖的。”

林蔚笑著應下。他們的目的地是體校，賀致琛在重新上車之前又回頭看了一眼。藍天白雲，陽光青草，入對出雙的人們，時間在這裡流動得很緩慢，彷彿被暫停了似的。喧鬨聲像是從夢裡傳來的，不吵，但萬分美好。

他突然明白了享受生活到底是什麼樣的享受法。體校的大門極為氣派，半弧形的硃紅石牆繞著廣場最中間的象征著競技和友誼的雕塑，“xx體育大學”的牌匾讓賀致琛有一瞬間的恍惚。

“可以進去嗎？”賀致琛已經走到了門衛處，“冇看見有學生進出。”

林蔚屈起手指敲了敲門衛的窗戶。門衛露出一顆光溜溜的腦袋，房間裡麵還在外放“小美和小帥的愛情故事”。

“可以開一下門禁嗎？謝謝。”林蔚友善道，“我是記者，這是我的記者證。”

門衛探究的目光在兩人臉上掃視了個輪迴，大約是見林蔚性格溫良，冇多問，開了門。賀致琛聯想到自己去彆的大學蹭飯都要找機會借該校學生的校園卡混進去，對林蔚的魅力歎爲觀止。

體校的校園占地麵積不小，到處都是擺渡車和公共站點。教學樓也氣派至極，古老的鐘樓一圈圈將時間走過。健氣的，蓬勃的，悠久的，複古的。賀致琛一瞬間確確實實有種想要來借讀的嚮往。

路上有學生經過，是一群穿著運動服的男生，嘻嘻哈哈地跑過賀致琛和林蔚，留下一句“這不嗑藥的那誰嗎？”

賀致琛皺了下眉。“這裡有花錢上學的學生。”

林蔚解釋道，特意提高了聲音，“分數不夠，但家裡有錢也可以讀。”

男生們停了下來。“不用擔心，這些人即使畢業了，也不會被選拔進國家隊的。”

林蔚說，“畢竟你們的水平放在那裡。”

男生們回頭了。

“沒關係。”賀致琛微笑道，“這大概是他們第一次見到真實的我——平時隻能在電視上。”

男生們朝他們走來。“瞧不起誰呢？”為首的男生一臉不耐煩，“一個打興奮劑的作弊的廢物，還好意思陰陽我們？”

賀致琛平靜笑道：“誰主張誰舉證哦。”

“板上釘釘的事了，你還在清高什麼？”男生嗤笑道，“也不知道國家隊怎麼培養出你這種人的，要我說，還不如讓我替你上呢，至少我不會嗑藥，也不會和對手在公共場合就大打出手。”

賀致琛臉上依舊掛著笑，但冇說話，靜靜地看著男生跳腳。男生見賀致琛不回答，以為自己占了上風，得寸進尺地上前一步想要對賀致琛動手。胳膊舉到半空中，被一隻大手卡住了。

本來流暢的手臂線條瞬間被扭成了一個詭異的形狀。男生疼得連表情都變了，不斷地倒吸冷氣，而手的主人卻根本冇有鬆手的意思，反而箍得更緊了。

“還以為是個情緒多麼穩定的人呢。”賀致琛另一隻手還垂在身側，臉上麵無表情，吐字清晰冰冷，“國家不需要你這種野狗。”

男生愣在原地，剛纔氣焰囂張的人現在嘴唇都在發抖，不知道是因為被羞辱了而生氣，還是因為害怕。賀致琛眉毛一挑，無不嘲諷道：“害怕了？”

男生哆哆嗦嗦地點頭。

他後麵那群跟班們都自覺與賀致琛拉開了距離，人人臉上都是戒備神色，死死地盯著賀致琛。賀致琛從鼻腔裡哼笑一聲，放開男生。男生向後趔趄兩步，堪堪站穩。

“以後說話之前，”賀致琛慢悠悠地點了兩下自己的太陽穴處，話鋒淩厲一轉，“先想好該不該說。”

男生小雞啄米似的點頭，表情扭曲。賀致琛命令道：“向我道歉。”

男生支支吾吾的，說不出口。賀致琛提高聲音：“道歉。”

校園裡颳起了風，卷著地上的花瓣樹葉繞過賀致琛腳邊，賀致琛的球鞋上落上了淡黃的花蕊，又很快被主人抖去。

賀致琛把林蔚向自己身後推了一步，站在男生對麵，明明中間隻隔著一步之遙，卻像是有道天塹般不可逾越。氣壓越來越低，空氣也越來越靜。

男生的跟班們小聲提議：“伍哥，我們幫你說吧。”

賀致琛利刃般的目光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冷冷道：“會給你們說的機會的，這麼著急做什麼？”

林蔚忍不住低頭，捂了下嘴。賀致琛立刻委屈上了。眼看賀致琛不近人情到堪稱冷酷的地步，男生終於撐不下去了，小聲嘟囔道：“對不起。”

賀致琛疑惑地“嗯？”了一聲，“抱歉，你在說什麼？我冇聽清。”

男生豁出去了，心煩意亂地吼道：“對不起！”

賀致琛笑了。

“哦。”他說，“知道了。”男生們被賀致琛放走之後，賀致琛心情甚好地對林蔚彎著眼睛，說：“我剛纔帥不帥？”

“還可以。”林蔚忍著笑，“小男孩還有這麼凶的一麵呢。”

賀致琛再次覺得委屈。“走啦。”

林蔚率先向學校深處走去，“說好要逛的，可不能被他們影響了心情。”

體校太大，兩人逛完已是幾個小時之後。太陽在西邊漸漸沉落，路邊一盞盞亮起了燈。

“我本來不用受這個氣的。”賀致琛突然開口，“我就該風風光光在電視上出現，被無數人當成偶像吹捧，而不是路過的狗都能來咬我一口，我還無處反駁。”

林蔚靜靜地聽著，冇搭話。賀致琛低頭踩著瀝青路上畫的白線，笑了笑，“明年這個時候，我一定會重新回到大眾視野。”

林蔚走在他後側方，說：“祝你早日歸隊。”

賀致琛回頭，大聲地爽朗道：“借你吉言。”

回家依舊是賀致琛開著破舊皮卡車，賀致琛進村後，才後知後覺看向跟在自己身後的人。林蔚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和他對視，本來係得平整禁慾的襯衫釦子解開了一顆，看上去輕鬆又慵懶，比賀致琛還像回家的人。

村裡基礎設施建設還是差了些，路燈昏暗，道路也是坑坑窪窪的，小飛蟲在燈下盤旋著，時不時往人身上撞一下。林蔚逆著光，五官被黑夜柔和得更甚。

“你怎麼不回家？”賀致琛在晚風中開口，“想再送我一程嗎？”

“嗯，算是吧？”林蔚答得含糊，“如果能借宿就更好了。”

“哦——”賀致琛拉長聲調，“還好，我辛苦鋪的床鋪冇有變成你的一次性用具。”

林蔚笑道：“可以變成永久的嗎？”

賀致琛一愣，林蔚上前一步，俯身貼到賀致琛耳邊，溫熱氣息撲到賀致琛側臉。

賀致琛緊張得連下頜線都繃緊了，手足無措的，不知道該用什麼姿勢來對待林蔚突如其來的親近。

林蔚輕輕笑了起來，呢喃著替賀致琛答道：“求之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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